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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本布衣

身本布衣

身本布衣

作者:雀之角
分类:古代
状态:连载中
时间:2025-05-30 12:51:3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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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信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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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雀之角的作品《身本布衣》会上瘾的,写的特别好,主角是沈记苗疆客,小说描述的是:“小女子失态,让公子见笑了。”芸舫浅鞠一躬,起身欲离。行至几步,又忽然停下,回身……

精彩节选:

八月,太湖畔湿热如胶,孩童嬉闹之声此起彼伏,伴着不歇蝉鸣,搅动着水乡宁静。

纵为士人,性情至和,听到这番嘈杂吵嚷,也不由微蹙眉头,心生躁意。

然此间乡民早已安之若素。太湖酷暑,已然融于命中岁月。惟有那淋漓汗水,悄然告诉外乡来客,此间夏日实在难以消受。

乡民一朝劳碌,幸能借着午间闲暇,寻着乡间野店,以一顿饱饭聊慰日间辛劳。

莫笑乡野皆为粗茶淡饭,其中自有高下之分。震泽村条条阡陌酒食林立,唯那沈记面馆最受青睐。

店门平凡之至,然则手艺绝伦。纵使午间酷热难耐,来客络绎仍不绝。

沈记自不乏食客拥趸,可连最馋嘴的老饕,也不及那苗疆客一半忠诚。

此人端坐桌前,形貌年轻,约莫弱冠之年。满头黑发扎作马尾,额前刘海遮不住嘴角永驻的那抹慵懒笑意。

无论寒暑,他仿佛永远身着那苍青苗服,长衫绣纹繁复,肩头几绺饰带轻垂于背,身上草药气息馥郁却不致刺鼻,面馆的食香汗味都无法掩盖那异乡之气。

异装瞩目,乡人常见他出没于面馆,每次只点一份阳春面,却无人与他相熟,仿若孤影游云。乡间人多嘴杂,早将他传作奇人异士,权作饭后闲话中的随言几句。

饭点已末,人声渐散。一碗阳春面热气袅袅,端至他桌前。他抬眼扫视四下,虽无人同席,也自得怡然。

面食平凡,然出自沈家的金字招牌,就连神仙也忍不住大快朵颐。可尚未举箸,阵阵刺痛轻噬左腰,败坏了他满心期待。

他不禁微愠,眉间闪过一丝不悦。乐事被别人无端打搅,无论是谁,都免不了火上眉梢。

面馆鱼龙混杂,小偷小摸常有发生;何况近来还有自称沧龙帮的村中顽童,仿效江南巨擘太湖帮的名号,尽行偷鸡摸狗之事。

沧龙帮所到之处,有如飞蝗过境。人人不得不捂紧钱袋、看住小孩。

苗疆客放下筷子,垂眸若有所思。客居此地已久,他自知这些小贼麻烦,早已清空身上口袋。唯有左腰鼓囊,袋口肆无忌惮地敞开着,简直在向这些小贼公然挑衅。

左腰的阵痛本轻微难察,此刻已愈渐频繁,似是告诫他有危险迫近。苗疆客只是淡淡一笑、佯装不知,全心全意摆弄桌上醋瓶。

醋瓶在他灵巧的指间翻着跟头,一下、两下,愈来愈快,仿佛下一瞬便要转脱他的手,飞掷窗外。

忽地一声尖叫破空而出,利刃般刺破湿闷的暑气,惹得满堂侧目。

但见一个手脚奇长的小泼皮仰面翻倒,脸色刷白,四仰八叉地向后退去,活似只受惊欲逃的蜘蛛。

四下凳椅胡乱摆放,慌乱间,他后脑重重撞上椅脚,眼前骤然漆黑一片,挣扎片刻才堪堪复明,却见那苗疆客早已负手而立,含笑观望。

临近太湖帮,乡民似是沾染些许江湖戾气,面馆争斗时有发生。无关食客早已驾轻就熟地后退三步,将二人围在中央,端碗静观这出好戏。

此类小贼在村中人嫌狗厌,见其吃瘪,更有好事闲汉喝彩叫好。

小泼皮急忙看向门口同伴,村中顽童正朝着里头张望不休。虽未作鸟兽散,无奈年幼个矮,什么都看不得,急得像刚下炸锅、胡乱蹦跳的小鱼儿。

“唉,你莫要以为我疏忽大意,彩衣她可小心得紧。她又心善,只是吓唬下你权作警告。小鬼,你日后莫打旁人腰包的主意。”

苗疆客轻抚左腰,一脸温和,仿佛在训自家小儿。偏这副模样落在小泼皮眼中,却只觉得浑身发毛、直泛恶心。

他本以为是什么稀罕物件,谁知伸手一抓,却摸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巨大毒虫。那黑亮大颚戏谑般轻咬指间,触感冰凉,直钻骨髓,挥之不去。

小泼皮强作冷静,他无所谓周遭看客叫喊,只心中暗骂他们愚蠢:要是他们知道这苗疆外人的袋中邪祟,怕是早吓得四下奔逃,哪还会站在他那边?

可惜他这偷儿在乡间早是人人厌弃,断无一个愿替他说情。五大三粗的跑堂气势汹汹地赶来,定要那小泼皮吃点苦头。

那小泼皮自觉不妙,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,舔了舔汗津津的嘴角,撒腿便逃。

他没入人群,身形如鱼入水,左突右窜,纵是数十双手张牙舞爪,也擒不到他半片衣角。

就连胸有成竹的苗疆客,也不禁挑眉,讶异其卓绝轻功。

“万花丛中过,片叶不沾身。”苗疆客不由感佩。身法虽尚稚拙,然不难看出功法高妙,就算是当世义贼“云上翎”亲见,也会暗自称绝。

他不禁思忖,这穷乡僻壤的顽童本应不通拳脚,又怎有机缘习得如此奇技?

“小生此番叨扰诸位,望海涵则个。”苗疆客向四周看客拱手致意。

四座看客见没打起来,兴味尽散,纷纷抱碗离席,各自归去。瞧够热闹,也是时候回头劳碌了。

“可惜这一折腾,面虽未凉,我却没了胃口,”苗疆客暗自叹气,“小二,劳烦打包。”

“一碗面都要打包……”

好脾气的苗疆客仿若未闻小二的低声咕哝,提着面碗,步履闲散,穿街而过,于对门的清冷医馆驻足。

破败如此,无人相信这竟是堂堂太湖帮名下医馆。

村人素来避江湖是非如蛇蝎,平时看病多投街头徐老之处。况且此地距主舵咫尺,少有外敌犯扰,来此求治的不过偶生伤寒跌打的三两帮众。

虽坐落于村中繁闹处,小小医馆却格外冷清,连牌匾都早已掉落,斜倚一旁尘灰满布。大门常年虚掩,仿佛也知自个儿无人问津。

……方才那身法,倒像是《江湖录》中云上翎的独门轻功,传闻乃楚香帅一脉真传。那贼若真如此有教无类,何时能接济一下这寒酸医馆,好歹重装个像样牌匾。

苗疆客自嘲失笑,如是想着,推开医馆虚掩着的大门。

破旧木门“吱扭”一声,他的脚尚悬门槛之上,左腰蓦然隐隐作痛,像在提醒他今日难得安生。

一击直拳迎面袭来,苗疆客身形微侧,避之毫厘。拳风破空,掠过鼻尖,携走了惊出的冷汗。

蓄势暗拳居然落空,偷袭者身形失衡,不由向前仆倒。苗疆客闲庭信步,反掌一推,借势将其摁翻在地。

“看来今日我连冷面都无缘品尝了,”苗疆客不紧不慢,毫无追击之意。他只是好奇,竟还有人操这份闲心,光顾他这寒酸医馆的生意。

“阁下擅闯太湖帮医馆,有何贵干。”

细看地上那人,不是方才那泼皮又能是谁?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,他颜面扫尽仍不罢休,气头上竟敢折返寻仇,欲给这外乡郎中一个教训。

谁料教训未成,反而再讨一跤。这倒不如留在湖边,同那帮小鬼一块儿戏水,岂非强过此刻躺在地上出丑?

他心头懊悔交加,一时气结憋不出话来,只得闭上眼睛,任由摆布。

倒是苗疆客自觉好气又好笑。他自诩医毒双修、虚怀若谷,只要本领傍身便无渴求,无所谓在江湖中籍籍无名。但眼下竟被一渔村顽童小觑,心头难免微微发堵。

久居震泽,他岂会不识这村中名人?此子便是沧龙帮帮主朱三儿,手脚伶俐,盗艺高妙,竟被同侪尊为盗圣。

虽说苗疆客医者仁心,也懒得同这小子计较,但嘴上还是得损他一番。

“堂堂沧龙帮帮主,困在这太湖一隅,自然是有心无力。敝舍实在冷清,帮主若想酣睡一番,不妨另寻高处。”

听闻这话,朱三儿两眼一睁,一骨碌从地上跃起。他自觉这人脾性不错、修养正佳,好似轻易放过自己,便摆出一副愤懑模样,指指点点起来:

“你这破烂医馆的郎中,怎么身手如此了的,还养了怪里怪气的毒虫,你是哪来的蒙古大夫。”

苗疆客笑了笑。行医多年,遇过蛮横泼皮不计其数。眼前这撒泼放刁的渔村小鬼,倒算得上是最好打发的一类。

“你一个渔村孩童,却使得一手灵巧轻功,竟隐有当年楚香帅之风。适才那一拳,看似平平,却藏着花蝴蝶的几分狠劲……小兄弟是否偶有奇遇?如今普天之下,也不过一人会这等功夫——”

朱三儿急忙打断了苗疆客所言,自是印证他心中所想。

“我这身功夫怎么来的,与你何干?倒是你,一个苗人,不但没口音,还放出那等妖虫……太湖帮的主舵就在隔岸,我要是禀报帮主,看你还能得意多久!”

“帮主自知我底细,否则怎会让我一外人坐镇医馆。”苗疆客摇头失笑。若是这个小鬼真能见到帮主,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
朱三儿涨红了脸,咬牙跺脚道:“那村里人肯定不知道。你们苗人名气臭得很,谁知道你是不是玩毒害人的怪客?只要消息一传开,莫说帮主,就是神仙也保不了你。”

苗疆客闻言顿了顿,似是苦笑一声:“原来如此,小兄弟是想以此来要挟我咯。”

村人知晓与否,他丝毫不介意。太湖帮名号压阵,他们怎敢妄言。只是怕这小泼皮心里没轻没重,口无遮拦,哪日胡言乱语,惹来不该惹的人。

“当然。”看见苗疆客有所顾忌,朱三儿得意神色几乎要溢出面皮。

苗疆客深叹口气,故作无奈道:“村里那些长舌妇、包打听最是厉害。我这点风吹草动,怕是半日不到,便可从村头传至村尾。”

朱三儿眼睛一亮,被苗疆客尽收眼底。他只得忍住不笑出声来。

“可我这落破郎中,身无长物,只有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材,哪有什么值钱之物?若真要说……也只剩个不足挂齿的小秘密罢了。”

“谁稀罕。”朱三儿把头一扭,不耐烦道。

“堂堂沧龙帮帮主,难道不想一听太湖帮的秘密吗?只可惜,乡亲们对江湖之事向来三缄其口,想必你也无甚兴趣。”

苗疆客语调悠然,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:可惜可惜,人言可畏,人言可畏啊。”

言罢,他转身便走,竟无半分回望,仿佛毫不担心那小鬼真敢多嘴。

他走得虽慢,却步步笃定,令人莫名心慌。

苗疆客半个身子刚陷入里屋暗处,身后便传来朱三儿按捺不住的声音,比他预想的还早了些:“我要你讲。我会不会出去乱说,还得你看讲得够不够有趣。”

伴着一声不短不长的轻叹,苗疆客转将身来,面带无奈,心中却道:若天下人都如这般孩童,好哄好骗,倒也清静几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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