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

裴瑾琛像是一瞬间老了百岁。

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九颗舍利，几次想要握紧最后又全都散落一地。

他哽咽着一粒粒捡起。

这一颗，他烧了她三天三夜。

那一颗，他刺了她九十九剑。

整整九颗舍利，他一次次绝情地要她赴死。

他甚至开始分不清，他是爱她还是恨她了。

整整百年，白蕊姬侍奉在她身边百年，不争不抢，乖顺听话。

他又怎么能够完全不动心呢？

可他恨，恨她当年下药爬了自己的床，恨她害了昭华不能成佛。

她总该弥补些什么？

她有九条尾巴，可以活三万年之久。

他算着心里暗暗腹诽，九世肉身，九颗舍利，足够弥补昭华了。

等一切尘埃落定，他不是非要对着她冷脸的。

可到最后，明明他只杀了白蕊姬九世，又为什么她的名字消失在生死簿里了？

他咬着牙，翻了一遍又一遍生死簿，却始终没有翻到白蕊姬的名字。

他血腥气翻涌在喉间，直到他看见了小念的名字，他愣住了。

那个白蕊姬无数次拿命想要保护的孩子。

那个白蕊姬无数次说是自己的儿子的孩子。

一股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，裴瑾琛摇摇头，不敢多想。

可最后，他还是发现了被结界关着的小念。

他看着小念说模样怔住了。

几百年来，他唯一一次仔细看着他的模样。

像白蕊姬，更像自己……

他颤抖着手刺破结界，然后哽咽开口：“小念。”

小念双眼通红，死死地咬着牙。

“我要杀了你！替阿娘报仇！替阿爹报仇！替青丘报仇！”

小念那么小的身子，却爆发出惊人的勇气。

他对准裴瑾琛释放出狐火，裴瑾琛却连躲都没躲。

“小念，你阿娘告诉过你阿爹是谁吗？”

小念冷着脸，对着裴瑾琛又放出了几道狐火。

狐火打在身上，把裴瑾琛的后背烤得焦黑。

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，对着小念抱了过去。

“小念，告诉我。”

小念被抱的喘不上气，他拼命地挣扎，裴瑾琛却还是不愿意松手。

小念记得，阿娘从小便告诉自己裴瑾琛是自己的爹。

即使所有人都说他是孽障，即使从小他受尽屈辱，他都一刻都没有把裴瑾琛当作旁人。

可直到，小念第一次向裴瑾琛讨要一个拥抱被冰冷地打一巴掌，叫了孽障后，他开始发觉，原来阿爹从来都不喜欢他。

爱被抽干后，他再也没有阿爹了。

更何况现在，裴瑾琛是杀了小念全家的仇人。

他对他只有恨。

裴瑾琛又一次颤抖着开口：“小念，你说！你娘亲有没有说过你是谁！”

小念用力的把怀里的刀刺进裴瑾琛的心口，鲜血大把大把的流淌，裴瑾琛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，痴愣在地上，久久没有动弹。

“小念！你为什么！”

小念几乎瞬间红透双眼。

“阿娘不是说过无数次了吗！我是你的亲生骨肉！可你呢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阿娘！”

“难道你不知道，当年你要把我打掉时，是阿娘用一条狐尾护住了我！没有阿娘，我早就要死在你的手里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