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家门口还有段距离时,我远远的就看到宅子门口站着一个人影。
那人身姿颀长,长身玉立,远看就像棵苍劲的翠竹。
许是见到了我,他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。
江限鼻尖微微出了层薄汗,他急切道:
“意阑,我送梦欢回家后刚好被少帅指派了任务,这才没得空去接你……”
怕我不相信,他甚至拿出了密报,被我一把按住了。
我仔细的打量着他,心中暗自发嘲。
这样的小事上他如此在意我的感受,可在和江梦欢生孩子这样的大事上他却一意孤行。
我生硬的挤出一个笑,违心道:
“嗯,我不怪你。”
总归还剩三天就要再次离开,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些日子。
至于江限,反正以后不会再相见,我也没必要和他再浪费感情。
早上,我还在睡梦中,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。
门外的人不断大喊。
“意阑,醒醒!爷爷要不行了,你快来看看!”
听到这话,我立刻清醒了过来,迅速披上外衣,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手术箱。
江限拉着我一路狂奔,话都来不及说。
到医院后,我立刻上前检查江爷爷情况。
曾经我远渡重洋学医就是为了治好江限爷爷,每一个苦修的夜晚,我都幻想着江爷爷被我治好的场景,从此江限不再沉浸在悲伤中。
可现在,我看着病床上呼吸困难的老人,只觉得他同我之前救治的病人别无二样。
江爷爷的病症我已经熟记于心,救治的流程我也在脑海里推演了千遍,虽然江爷爷如今状况不好,但我依旧有很大把握成功。
闲杂人等已经被我屏退,就连江限也不例外。
治疗途中,江爷爷突然大出血,我立刻摸向止血钳。
额头有汗液渗出,一方帕子却突然替我擦去了额上的汗水。
我目不转睛盯着手中的动作,余光瞥见了江梦欢。
刚刚就是她替我擦汗。
前段日子被靠旗砸到的手腕隐隐作痛,长时间的工作已经让我受伤的手有些吃不消。
我心里蓦的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见江梦欢还在不断靠近,我手下的动作一刻不停,斥道:
“我不是说了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进来吗?!江爷爷出了事你负责?现在立刻出去!”
江梦欢对我的话置若罔闻,她依旧自顾自的拿帕子擦着我额头上的汗,只是越擦我视线被遮挡的就越厉害。
“沈姐姐,你瞧你累的出了这么多汗,我都心疼你了。”
手术正在关键阶段,我被遮挡了视线不敢轻举妄动,心中愈发焦急,说出的话带着冲天的怒气。
“江梦欢!这是你亲爷爷!如果他出了什么差错你怎么担待得起?!”
江梦欢如今像是抓住了耗子尾巴的猫,她声音轻柔,说出的话却恶毒至极。
“如果爷爷的死能让我得到限哥的心,那也值得了。况且你医术这么高明,被我耽误几分钟也一定能力挽狂澜吧?哎呀,爷爷血出的更多了!”
闻言,我心一惊,立刻低头看向江爷爷,可江梦欢存了心阻挠我,帕子将我面前的视线遮挡个严严实实。
江梦欢见此,畅快的笑了起来。
“沈姐姐你别急啊,我来给你擦擦汗。”
我恨得牙痒痒,立刻把手中的手术刀和止血钳放到一边,把江梦欢撞到在地后,又用最快的速度接上了刚才的手术。
余光突然瞥见江梦欢露出了得逞的笑。
果然,下一秒就见她冲着病房门口大喊。
“沈姐姐,我好心为你擦汗,你推我做什么?!你自己治不好江爷爷,为什么要拿我撒气?!”
江限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。
他看着被血浸透了一大片的床单,双目瞬间变得猩红。
“爷爷——!”
他近乎嘶吼的喊出了声。
病房里渐渐涌入了更多的人,多是江家的亲友,他们见不得江家好,如今见江爷爷命在旦夕,更是直接落井下石。
“诶呦,这出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?不行别救了我看你一个小丫头也没什么真本事,好好的一个人让你给糟蹋了。”
“就是啊,人江老太爷之前还没事呢,被你这么一治出了这么多血,这也太胡闹了!”
江限的堂妹平时和江爷爷最为亲近,她见到江爷爷如今的惨相,瞬间就发了狠,将我用力推到一边。
刚刚江梦欢来的时候耽误了我太多时间,此时我正忙着给江爷爷止血,一时不察,被江限堂妹狠狠撞倒,手术刀和止血钳也从我手里掉落,摔到了地上。
霎时间,江爷爷面色变得更加苍白,嘴唇黑的发紫,他剧烈的痉挛起来,转瞬就没了呼吸。
江梦欢的哭喊声立刻传了出来。
“爷爷——!沈小姐,你自称是留洋归来的知名外科圣手,医者仁心,如今却将我爷爷害死,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?!”
“我知道你不愿让限哥和我一起生孩子,可你也不能把气撒在爷爷身上啊!他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啊!”
病房内乱哄了起来,我却听不到任何声音,眼里都是躺在病床上全无声息的老人。
就差一点,就差一点手术就要成功了。
如果不是林梦欢故意遮挡我的视线,如果不是被靠旗伤到了手腕……
心脏像是被一个大手紧握住,痛的我呼吸都有些不畅。
“啪——!”
我的头被打的偏到一边,脸上瞬间变得火辣辣的。
江限堂妹指着我鼻子怒骂,口水喷在了我的脸上。
“仗着喝了几年洋墨水就膨胀的无法无天,现在爷爷被你害死,你死十次都不够偿还!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医学败类,滚回你的南洋去,这里不欢迎你!”
我抬头看向周围的人,或奚落,或惋惜,或讥讽。
而江限,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,眼角还带着没擦干的泪,看向我的视线冰冷的如同一块坚冰。
看来,他这是信了他们的话,认为是我害死了他的爷爷。
罢了,这个时候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的。
既如此,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。
江爷爷的丧事当晚就办了,我跪在他的棺椁前,叩首千次。
江限在一旁看着,神色复杂。
凌晨一点,我拿出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。
一切都准备好后,我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。
【江限,我要结婚了,祝你幸福。】
登上船后,我看着渐行渐远的码头,心中只剩一片淡然。
从今往后,江限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沈意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