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，江凡又被饿醒的。

胃里的空虚感让他难以入眠。

脑子里那个童声有气无力地重复着：“饿……好饿……”

昨晚的直播失败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口。

街边摊，烟火气是够了，但卫生和用料实在堪忧，别说“真味”，简直是味觉污染源。

饕餮系统对那些东西的排斥反应，比他本人还激烈。

不行，不能再碰地摊货了。

他挣扎着爬起来，摸过手机。

屏幕上还是林薇发来的转账记录和那句“我养你”。

心中一暖。

搞钱！

他点开一个本地生活APP，手指在美食推荐页面滑动。

各种精修图片、诱人标题、高分评价……

“网红打卡地”、“本地人力荐”、“百年老字号”……

他筛选了一下，找了家评分4.8、人均消费不高、主打“家常川菜”的馆子。

评论区一片祥和：“味道正宗”、“性价比高”、“环境干净”。

就它了。

揣上仅有的家当——手机、充电宝、那个廉价支架，还有林薇转来的钱里抠出来的一百块现金，江凡出门了。

下午五点多，饭点刚开始。

小馆子不大，装修普通，几张木纹贴皮的桌子，墙上挂着几幅印刷风景画。客人还不多，显得有些冷清。

江凡找了个角落坐下，熟练地架好手机，打开直播。

“开播了。今天换个地方，试试这家APP上评分挺高的家常菜馆子。”

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，甚至带着点自嘲。

“昨天翻车了，今天……希望能吃顿阳间饭。”

直播间人数缓慢爬升到“5”。

他对着菜单研究了一下，点了一道店家推荐的“招牌回锅肉”和一碗米饭。

等待上菜的间隙，弹幕零星飘过：

“主播昨天那个表情包我截了，太逗了。”

“今天这家看起来还行？”

“坐等主播再次‘痛苦面具’。”

江凡没理会，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即将到来的食物上。

胃部的抽搐越来越明显，系统的“饿”声如同背景噪音，挥之不去。

很快，一盘色泽红亮、看似诱人的回锅肉端了上来。

青蒜苗碧绿，肉片肥瘦相间，裹着油亮的酱汁，散发着浓郁的酱香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油耗味。

“看着还行啊，家人们。”

江凡把镜头对准菜盘，然后夹起一块肉片，上面还粘着几粒豆豉。

直播间人数跳到了“12”。

他把肉片放进嘴里。

肥肉部分入口即化……化成了一嘴油腻。瘦肉部分干柴，带着反复加热后的疲态。

豆瓣酱的味道很冲，但咸味寡淡，甜味却异常突出，像是加多了糖或者某种甜味剂。那股隐藏的油耗味在口腔里被放大，直冲天灵盖。

【招牌回锅肉】

【成分：猪肉（冷冻时间过长，部分已酸败），劣质混合植物油（多次高温加热），劣质豆瓣（含大量色素、增味剂），甜面酱（糖精钠、甜蜜素超标），豆豉（发酵不完全，有杂菌污染风险），青蒜苗（农药残留），味精，鸡精……】

【品质：劣劣劣！】（系统似乎都气得连用了三个“劣”）

【评价：食材选用低劣，调味品滥用掩盖食材腐败气味。油腻与化学甜味主导，毫无肉香与锅气可言。存在严重食品安全隐患。无“真味”。】

江凡的脸瞬间黑了。

他猛地放下筷子，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
“我*%#￥&！”一句脏话到了嘴边，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直播间的人数突然跳到了“25”。

弹幕开始活跃：

“？？？怎么了主播？”

“这表情，熟悉的配方！”

“我就知道！高分馆子也靠不住！”

“快说快说，到底多难吃？”

江凡看着镜头，之前那种强装镇定的面具彻底碎裂。

他指着那盘回锅肉，语速极快，像是在发射子弹：

“招牌回锅肉？我看是‘糟粕回锅肉’！这肉，冷冻放了多久了？边角都发黑发酸了，当食客是瞎子还是傻子？还有这油，一股子陈年油耗味，炸过多少东西了？回收油都不带这么糊弄的吧？”

“还有这调味！豆瓣酱是正经豆瓣酱吗？颜色红得跟染料似的，咸味不足，甜得发齁！放糖精了吧？甜面酱也是，一股化学合成的甜腻味！还有这豆豉，一股子馊味，发酵没做好就拿出来用了？青蒜苗蔫了吧唧的，农药洗干净了吗？”

“4.8分？刷出来的吧！就这破玩意儿，倒贴钱请我吃，我都得考虑下会不会折寿！还家常味？哪家正常人家里用这种泔水级别的油和化学调料做菜？简直是对‘家常’两个字的侮辱！”

他一口气说完，胸口微微起伏。

直播间安静了几秒，然后弹幕瞬间爆炸了：

“**！主播牛逼！”

“骂得好！太真实了！”

“细节帝啊！这都能尝出来？”

“我上次吃他家就觉得油腻得恶心，说不上来，主播全说出来了！”

“关注了关注了！这才是探店该有的样子！”

“笑死，‘糟粕回锅肉’，‘泔水级’，太笋了！”

“粉了粉了，以后避雷就看你了！”

直播间人数不降反升，一路飙到了“50”，而且还在缓慢增长。礼物也开始零星出现，虽然都是最便宜的“小心心”、“棒棒糖”。

江凡看着滚动的弹幕，愣住了。

这样……也行？

“饿……”

系统的声音依旧虚弱，但似乎没那么急躁了，仿佛江凡的怒火也给它带来了一丝奇特的“饱腹感”？错觉吗？

他拿起那碗白米饭。

【普通大米饭】

【成分：陈米（掺杂），水。】

【品质：粗糙】

【评价：口感干硬，缺乏米香。无“真味”。】

得，连米饭也是陈米。

江凡扯了扯嘴角，对着镜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：“行吧，今天这顿饭，唯一的优点大概是……米饭没馊。”

他把镜头对准自己，拿起筷子，面无表情地开始扒拉那碗难吃的陈米饭。

没办法，总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，不然真要饿晕过去了。

看着主播对着一盘油腻腻的“糟粕回锅肉”，面无表情地干嚼着同样难吃的白米饭，直播间的观众反而更兴奋了。

“主播太惨了，笑死。”

“这对比，绝了！”

“快，给主播刷点礼物补补！”

“饕餮怪？我看是‘神农尝百草’，以身试毒啊！”

江凡没再多说，默默吃完半碗饭，结账走人。那盘回锅肉，他是一口没再碰。

走出小饭馆，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

晚风吹过，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。

他看了一眼直播后台，粉丝数从昨天的“0”变成了“78”。虽然不多，但这是一个开始。

“毒舌吐槽”……吗？

江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劣质油脂黏腻的触感。

他并不想成为一个只会骂人的疯子。

但如果只有这样，才能揭露那些虚假，才能找到真正的“真味”，才能……活下去。

那就这样吧。

“饿……”系统又开始叫唤了。

江凡叹了口气，摸了摸依旧空荡荡的胃。

革命尚未成功，同志仍需努力。

下一顿，去哪儿找“真味”呢？钱包里的钱，又少了一顿饭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