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父是两朝太傅,皇上登基时,对祖父颇为敬重。可慢慢地,两人政见越来越不合。祖父也知道,皇上这是忌惮他,忌惮时家。所以在得知皇上准备对时家动手时,提前告老还乡。
可皇上并没有放过时家,一句“太傅一心为民,朕相信太傅一定愿意将时家的全部家产捐到户部,为民造福”,便抄了时家全部家产,连娘的嫁妆都没有放过,他们的衣服也都被换成了粗布麻衣。
所以她来宋家时,除了娘偷偷藏起来的一些首饰、衣服,并没有其他物件,收拾起来还是很容易的。
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宋家之后去哪儿。
爹娘回乡下之后身体不好,她不敢回去再刺激他们,所以她必须留在京城,并谋个能够养活自己的营生。
思来想去,觉得做女先生不错。
正好她闺中密友沈锦乐邀请她来喝茶听曲子,她就应邀过来了。
这间茶楼不仅茶好,请来的说书先生和伶人也各个才艺出众,所以京城的世家公子和贵女们都喜欢来这里。
沈锦乐定的是大包厢,男女都可进。
大饶民风虽然开放,但男女依然不同席,未出阁的女子也不能随意见外男。
所以为了女子的闺誉,大房间中间会用高高的雕木架子隔开,前后用珠帘隔开,身后还有个大屏风。
左边男子可以边喝酒边听曲,右边女子可以聊天喝茶,保密性很好,不过唯一不好的是不隔音。
这种场地,一般都是家庭包厢,或者有族中到了适龄年纪的女眷出来相看时用,不明白锦乐怎么会定这个包厢。
下面正在弹琴,她一边喝着茶,一边听着曲,架子另一边的嬉笑聊天声渐渐传到了她的耳朵里,还聊到了她身上。
“听说宋珵去了秋家庄园,这是和秋家小姐好事将近了?”
“秋家家世好,秋小姐又活泼可爱,一心倾慕宋珵,宋珵要是能守得住,那就是和尚了!至于好事?怎么也要先解决家里那位。”
“时安乐当初怎么也是京城第一才女,只是可惜了,所以再漂亮再有才又如何,家世不行,对宋家也是拖累。”
“我倒是觉得是时安乐整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,让宋珵失了兴趣吧!”
“呵呵,或许还真是。不过,再怎么也是曾经的第一才女,肯定别有一番韵味。以秋家的家世,肯定不会让时安乐这个前妻留在宋家,宋珵现在又厌倦她了。你说要是宋珵休妻,我会不会有机会?”
“怎么?你要娶她?”
“时安乐那身段,我惦记好久了。再说不过已经是残花败柳,我又怎么会娶?不过玩玩还是可以的。”
“听说这几年时安乐为她爷爷守孝,都没有和宋珵圆房,怎么会是残花败柳?”
“谁知道呢?不过若不是就更好了,我正好可以让她知道什么是女人的快乐。”
……
时安乐眼神里一片冰冷。
她听出来了,这两人和宋珵关系较好,平日里一副谦谦君子模样,没想到,私下里如此肮脏不堪。
时安乐“砰”的一声,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,隔壁的声音瞬间静了。
云杉看到小姐起身,还以为小姐要羞愤地离开,却不想,小姐居然绕过木架,去了男宾客这边。
“小姐,你做什么?”云杉都吓坏了,急忙拉着她问道。
“放开!”
时安乐见云杉放开后,才走过去,看着道貌岸然的两人,淡淡地笑着说道:“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归根结底我同你们不是一类人。所以,你们怎知是宋珵厌倦了我?而不是我嫌弃了他?”
两人惊慌失措地站起身,心虚地想要道歉、行礼,抬起头,却惊悚地看着她。
更确切地说,是她的身后。
宋珵站在时安乐的身后,怒气升腾。
时安乐感觉到两人的异样,转身就看到身后来了七八个人,有男有女。
女子都带着帷帽,站在男子的身后,只有秋蕊宁没有带帷帽,和宋珵站在一起,亲密得只差挨肩碰手了。
看他们如此自然地站在一起,显然不是第一次了,并且已经让众人习惯了。
还真是恬不知耻!
宋珵大跨步走过来,拉着时安乐的手腕就往外拖。
时安乐被他带了两步,然后站住脚步。
宋珵拖不动她,站住冷冷地警告地看着她。
时安乐并不为所动,平静地对视,一点点地掰开他的手指。
“人不与物为伍,我嫌脏!”
周围静得只剩下呼吸声,一个个震惊地看着时安乐,她怎么敢这么说宋珵。
不对,这是将他们也骂了进去。
宋珵脸色难看至极,向前一把扣住她的小腰,将她整个人紧紧地困在怀里,小声威胁道:“你要是不怕岳母知道此事,尽管闹。”
时安乐想到爹娘最重礼仪,停止了挣扎。
宋珵放开她,对着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说道:“我夫人今日失礼了,还请各位见谅。今日的酒水,算在宋某身上,当是给大家赔罪了。宋某先告退了。”
说完,拉着时安乐就走。
秋蕊宁想要向前去拦,却被她二哥紧紧地握住手,带着警告阻止了。
走出包厢,宋珵松开时安乐,“跟我回家”,说完,大步离开。
时安乐让云杉打听一下锦乐来了没有,并给她留信。等她抬头,发现宋珵已经消失在过道里了。
她嘲讽地笑了笑,抬步慢慢离开,走到楼道的拐弯处,一个匆匆的脚步走过来,她正好撞到对方的怀里。
龙涎香瞬间将她包围,她知道,用这种香料的只有皇家的人,她眼神划过一丝厌恶。
退后两步,低头垂目,行礼说道:“民妇冲撞了贵人,还请贵人见谅。”
“哦?你冲撞我了,我为何要原谅你?”散漫不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咄咄逼人。
时安乐听到声音,抬起头,对上一双深邃带着邪气的桃花眼。
贺霁泽,她怎么碰到了这个混世魔王?
今日真是不该出门!
“不知世子想要如何?”
“如何?冲撞了本世子,还把本世子的衣服弄脏了,道歉自然要有诚意,那么就……”
他还没有说完,就见一个小丫鬟匆匆地跑过来,关心地问道:“小姐,你没事吧!”
小姐?
贺霁泽那双懒散含情的桃花眼盯着神色淡淡的时安乐闪了闪,见她微微摇了摇头,在安抚自己的丫鬟,嘴角扯出一抹痞笑,用扇子抚着刚才时安乐撞的地方,继续说道:“那就亲手做一件衣服补偿给本世子吧!”
云杉一听他如此过分的要求,下意识地反驳:“那怎么行?”
她们小姐又不是绣娘,更不是下人,即便做衣服也只能给自己的夫君做,怎么能够给一个外男做衣服?
时安乐则拉了拉云杉,她知道贺霁泽的要求过分,可谁让人家身份尊贵,不仅是长公主的嫡子,还深受皇上、太后的喜爱。
更重要的是,一件衣服能够让这个纨绔息事宁人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
她行礼说道:“能够给世子做衣服,是世子抬举民妇了,等回头,民妇定为世子亲手做一件衣服作为补偿。可否容许民妇告退?”
时安乐感觉到对方打量的眼神,并不在意,只是静静地等着。
等了良久不见这二世祖说话,正要开口,就听他拖音带调地说道:“时姑娘,请~”
时安乐微皱了一下眉头,行礼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