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日,是予贵人侍寝。”
“昨日是太后安排的,陛下没有应承,还以为陛下不上心呢,结果啊,听说今日就亲自翻了牌子,昨日太后赏赐的那些东西,今日都有,你说,陛下是在意呢,还是不在意呢?”
她们这些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,要伺候好皇帝,同时,他在意的人,宠着的人也都是要好生伺候的,若那人是个好说话的便好,若是个不好相与的,那日子就不好过了。
穆伶的指尖微微一颤。
予贵人啊...
日后,她是要步步高升的,只是她的脾气,旁人都说她温柔仁善,但其实呢,背地里却是个十足残酷的人。
前世她因予贵人的两面三刀不知吃了多少暗亏,相比自己,权慎珩也更信她宠她...想起那些,穆伶心中有些酸涩。
只是如今她是女官了,应当不再同她有什么矛盾了。
今日国事繁重,予贵人不仅深得太后的喜爱,更在侍寝前就破例被进封,连陛下也高看一眼,即便忙成这样,也将侍寝的地方放在御书房的后殿。
一众宫女和太监大气都不敢出。
予贵人已经被抬进后殿许久,陛下也进去了,到后半夜,换穆伶守夜,深夜寂寂,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动静,她站得稍微远了些。
空中的寒露凝结下来,宫女已经换上了春装,到晚间的时候还是冷,冻起一层鸡皮疙瘩,穆伶抚了抚自己的手臂,恰好里头响起了**。
外头一贯的宫女立刻送去了热水,穆伶特垂头跟着进去。
一层层的叠帐中,馨香扑鼻,
“陛下~”一声柔软的呼唤听得穆伶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,指尖微微颤抖。
宫女放下东西,便急忙退了出去,穆伶手中拿着陛下要更换的中衣,留在明黄的帐帘后,没有得到命令,进也不是,出去也不是。
予美人目光扫过那隐约模糊的人影吗,声音更软了些,“陛下,您就不再看嫔妾一眼吗?”
穆伶瞧见那高挺的身影掀开帐帘,然后久久没有挪动,甚至连手都没有放下,氛围似乎凝固,浮起一抹奇怪的感觉。
不能再听下去,穆伶躬身,准备先退出去。
“予...贵人。”权慎珩突然开口,声音...不似以往,似乎带了一丝怪异。
予贵人一身粉色中衣,一张小脸娇美动人,她早已经练习了成千上百次,应当如何笑,用怎样的语气说话,怎么的频率呼吸。
她已经抛却了自己,要成为另一个人。
她本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,一日,不知哪里来的贵人出现,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她带走,然后便是进行长期的不间断的训练,过程中吃过的苦头不计其数。
直到前不久,她才知晓,自己竟然摇身一变,成了国公府的三娘子,而自己要去伺候的人,竟然是当今陛下。
不动心是假的。
荣华富贵近在眼前,以及...想起在家里受苦的母亲,她必须做到,必须俘获陛下的心,既然要成为另一个人才行,那她便做另一个人,她知晓自己和那个人应当是很相似的,那是陛下从前还未做皇帝时,念念不忘的未婚妻。
更何况,她还以为陛下已经年老,何曾想,竟是面前这个英勇伟岸,英俊高大的男子,他便是个寻常人,也有大把的人想嫁吧,更何况...还是坐拥天下的帝王。
予贵人胸口砰砰跳动,微微侧脸,她知道,她右边的侧脸,以这样的角度,同那女子最像。
“陛下...您最爱吃的雪蹄羹,嫔妾为您做了一碗,您尝尝可好?”
美人温柔悠远,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,极其相似。
权慎珩指尖微微一动,轻轻挪到美人脸上...
“陛下...”美人握住他的手。
只可惜,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,他早已不记得她到底是什么样子,当初若是不出意外,他应当是要娶她的,可惜她却根本不同意他逐鹿天下,当着他的面说要退婚,只是还没来得及,他便已经出门征战,后来她家在战火中,没有留下一个人。
“既已入宫,孤总不会亏待于你,日后无需去做这些小事。”权慎珩收回手。
予美人眼睛登时一亮,“嫔妾多谢陛下。”
却又循着那离开的手捉去,人也跟着起身,身上的宽松没有系好的中衣顺势滑落,露出一片雪白的香肩。
穆伶急忙低头,要退出去。
“站住。”冷厉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权慎珩退后一步,避开了扑过来的女子,然后扭头看向帐帘方向,分明是看不真切的,穆伶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,不知他何时已经发现了她,还没有赶人,容许她在这里站了许久。
穆伶只好捧着他的中衣走了出来,
“奴婢给陛下送衣裳。”穆伶瞟了一下四周,在一个案几上放下,躬身,“奴婢告退。”
还没走两步,“你就是这般当差的,没人告诉你,送进来还要更衣?莫非要孤自己动手?”
穆伶腹诽,你身边不就是有人么。
“嫔妾给陛下...”
权慎珩直接打断予贵人的话,目光看着穆伶,“还愣着做什么,过来。”
予贵人的双手尴尬地顿在半空,顺着权慎珩的目光,她的视线落在穆伶身上,等瞧仔细她的脸,脸色一寸一寸冷了下来。
穆伶实在不明白,这样的时候哪里需要她,况且从前更衣,都是权慎珩自己穿着中衣的时候,即便那样,她都已经十分不适,若是替他换中衣....
听闻,别说是宫女,就是太监,也是不被他允许做这些事的。
“陛下,就让嫔妾来伺候您吧,她一个宫女,粗手粗脚的,况且,指不定会不会生出什么心思来呢,嫔妾...舍不得....”那声音软得似能滴出水来,即便是这样恶意揣测和吃味的话,也叫人生不起气来。
“有些个宫女啊,身份地位,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,便是胆大包天的,陛下可不能轻纵了这样的人啊。”
予贵人幽幽道。